12.17.2013

アンドレアス・グルスキー展 ∣ Exhibition: ANDREAS GURSKY

国立新美術館 THE NATIONAL ART CENTER, TOKYO
2013.7.3-9.16

文/Ching-Yi Chang

アンドレアス・グルスキー展門票(Chang/提供)

Andreas Gursky可說是當代攝影的代表人物,1955年生於德國Leipzig,並在Düsseldorf成長,師事攝影家Otto Steinert與Becher夫婦,承襲了關注機械與建築物的系統編目攝影方式,而英國攝影家John Davies的風景攝影也影響著Gursky。他的作品曾被許多大型博物館蒐藏與舉行展覽,如:巴黎Centre Pompidou、紐約The Museum of Modern Art、倫敦Tate Museum等,此次在國立新美術館舉辦首次的日本個展,2014年將在大阪的国立国際美術館(the National Museum of Art, Osaka)接續展出。本次展覽精選了Gursky的65件作品。展覽不以作品製作的時間順序而排列,而企圖以作品內容為主軸,將新舊、大小不一的作品並置,相當具可看性。

Gursky於1990年代便遊歷世界各城市,拍攝了學校、建築物、工廠與辦公大樓等對象物[1],以大篇幅由商業實驗室輸出的照片征服了藝術市場,6-15英尺的照片是Gursky常用的規格,他也使用數位技術修飾底片,也利用數張底片攝影同一對象,在電腦上合成產生大幅的圖像。

Tokyo, Stock Exchange(1990) C-Print,
205x260x6.2cm  © 2001 Andreas Gursky
Paris, Montparnasse(1993) C-Print, 187x427.8x6.2cm © White Cube

許多人第一次看到Gursky的作品,便會被作品中的細節所吸引住,Gursky利用了架高制高點的視角,將大空間攝影轉化成為平面照片,他的作品擁有相當精緻的細節,一張照片橫跨的廣闊視線超越單人同時可見的視野;有時,作品更擁有了油畫般的細膩光影表現,如作品Tokyo, Stock Exchange(1990)(東京證卷取引所)。從冷靜的建築物至人類群體生活的環境,Gursky不只對自然感興趣,他也關注人造的居住空間與活動。許多人形容他的作品是無名氏(anonymous)與面無表情(deadpan)[2],傳神地形容了Gursky作品的特質,而「直接」與「神秘」雙重性格更在許多作品中展露。

99 Cent(1999) C-Print, 207x325cm
© Philippe Migeat - Centre Pompidou, MNAM-CCI 

Engadine (1995) C-Print, 207x356cm  © Saatchi Gallery

經典的99 Cent(1999)相信在許多人心中是Gursky的代表作品,平凡的廉價超市其充滿秩序商品與數字符號,穩當的水平視角捕捉了日常風景的不平凡;又如作品Paris, Montparnasse(1993)的色彩,建築物統一色調中卻出現了調色盤點綴般窗簾的豐富色彩;而融合了壯闊景色與滑雪隊伍的Engadine(1995)也讓人屏息與讚嘆;人造物所產生的幾何與秩序所產生的超現實氛圍,紛紛在Chicago Board of Trade II(1999)、Library(1999)中所展現。另外,以亞洲各城市為對象所拍攝的作品也出現在展覽中,如日本飛驔市、北韓首都平壤、北京、香港等地的風景。

許多人看到Thomas Struth的某些作品時,會感到與Gursky的相似性,雖然同樣師承Becher,但在表現上仍然有些許差異,尤其在「博物館攝影」(Museum Photographs)系列作品中,可以看到的是Struth更關注人群與博物館場域的互動性;與純粹將人、建築物視為對象物並框架在同一個空間中的Gursky是有所不同的。當然,我們也可以推測Gursky將人們貼上中性的標籤,並不給予多餘詮釋的做法:「人」作為拍攝對象物,成為集合體,沒有個人特質、個性的指涉,在大量人群所構成的作品中,個人性被消滅,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狀態,那便是Gursky心目中理想的「風景」,人只是環境中的一種元素,卻也是造就了風景的重要元素。

此次在東京的個展不但讓亞洲的觀眾見識到Andreas Gursky作品的魅力,更讓難以在畫冊、數位媒體中所展現細節的照片,能夠在美術館中感受大幅攝影的觀看經驗。Gursky總是展現超乎想像的觀看視角,以靜止與凝結的攝影手法展現使人迷惑與陷入的人類風景,帶領觀者遊歷這個我們未曾如此觀看的世界。

Ratingen Swimming Pool(1987) C-Print, 48.4x59.4cm
© 2013 Artists Rights Society (ARS), New York / VG Bild-Kunst, Bonn
最後,附上筆者相當偏愛而展覽未展出的作品Ratingen Swimming Pool(1987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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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 Tokyo, Cairo, Hong Kong, Stockholm, Singapore, and Los Angeles等各城市。
[2] David Grosz (2007). From Shore to Gursky, Part I. ARTINFO. Retrieved from http://www.blouinartinfo.com/news/story/25152/from-shore-to-gursky-part-i/

參考網站
アンドレアス・グルスキー展

11.20.2013

空缺,即是讓你想像的方式

文/Ching-Yi Chang
圖/Chen Yun提供

Chen Yun躺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2012
Acrylic on canvas (60x60cm 2pcs)

如果說,一個人觀看一件作品時,就能夠想像一種版本故事,那麼一件作品可以產生的故事就是不可計量的。
長期關注陳雲(Chen Yun)的作品,將會發現在她的作品中擁有曖昧的特質,將觀者的記憶與經驗重現。

在五月某個炎熱的午後,我們坐在咖啡店討論她最近的作品。從大學至研究所,共七年的時光:從紙上的草稿至畫布組成的組件式作品,從簡單的形象至具有思考性的繪畫技法,有意識地讓作品與觀者對話,從卓越獎(2011年)至北美獎(2012年),都可以見到她創作上的轉變。

觀看的視線

當你觀看作品的時候,是否有意識到自己如何「看」的呢?

陳雲在創作的同時就把這個問題拋向觀眾。從較早的作品〈朋友間的平形線〉(單張)至〈達斯帝魚〉(左右並列)、〈躺在你看不見的地方〉(上下並列)至〈Three for one〉(三張並列),可以看見藝術家正以一種延展、不斷蛻變、實驗的方式挑戰著觀眾觀看的視線。一張畫究竟要從哪裡開始看?兩張並列或是三張並列的作品,正讓觀眾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索與詮釋。當作品的空間或是觀看的順序被切割,整組作品不只是一種單一敘事,而是一種如同詩歌的閱讀方式,回歸至視覺藝術形式與技法的探討,這樣的嘗試是難能可貴的。陳雲希望作品能有「詩」的感覺:「句子有空缺的地方,也許是肯定句或是疑問句,填這些空缺的地方。」、「更像文學閱讀的方式,再反覆讀時會回到一開始閱讀的地方。」從此可見,藝術家將作品賦予詩的功能性,而詩的精煉語言與隱晦、難以確定的本質正也是作品給予觀眾詮釋的自由權力。

Chen Yun. Three for one. 2012.
Acrylic on canvas (100x100cm 3pcs).

空缺

在作品〈你和我說要到那個地方〉或是〈穿黑夜的人〉中,可以找到關鍵的元素:「空缺」或是「色塊」。「空缺」在陳雲的作品中,是一種反覆出現的象徵,它其實是不斷蛻變的,這些階段分別是:空缺記憶、取代面部、異質空間。從斑剝的面容至以色塊直接覆蓋的面容,最後成為一種「異質的空間」。「這個空間就會跳到作品觀者中間,因為它常常遮蓋了主要關鍵,所以觀看者必須從其他地方去解讀這些東西。」所以,這些空缺的部分,保有了缺席的神祕性,也讓作品保有更多的想像,除了形式上空間的觀看之外,更多了作品內容中存在的另一種難以解釋的空間。而仔細觀察不同面積的色塊,也會驚呼它帶有的層次,如同記憶般一層一層向上堆積。以「空缺」取代的畫面,如同一行字句被立可白蓋過,在還沒有填上新的詞彙時,它恰巧成為一種完美的留白狀態。

Chen Yun你和我說要到那個地方2011
Acrylic on canvas (90x90cm 2pcs)

Chen Yun 我指向你聽見的永夜大陸 2013
Acrylic on canvas (33x22, 53x33, 22x24cm)

不被飼養的動物,或人

從網路影像作選擇與擷取,大量觀看、閱讀影像正是藝術家尋找靈感的方式。在陳雲的作品中,人物、動物與景色是主要的題材,她表示:「通常不繪畫家禽因為他們太接近人,我畫野生動物,像是在discovery或是動物園看到的,這些動物本身帶有某種意象。」她利用了人們對於動物的既定印象來賦予畫面中這些形象的意義。似乎,不被飼養的動物充滿著對於自然或是世界的反射;而人,像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,他們單獨、他們對望、他們牽手悄悄說著密語(這就是某種臆測所產生的故事了)。


〈我指向你聽見的永夜大陸〉

究竟這些經驗或是記憶對藝術家而言是什麼?甚至,對觀看者而言,又代表甚麼?無論是悲傷的、快樂的、平淡的、深刻的記憶,都深深地隱藏在作品中。在2013年的作品〈我指向你聽見的永夜大陸〉:左方男子擁有兩副耳朵、右方男子(隱藏的)手指向中間,左方男子彷彿處在異質空間中不斷地聽著,聽永夜大陸。如此帶有想像的畫面,帶有詩性的命題,造就一種無法被歸類何時何地的、既浪漫又殘酷的現實情節,這就是藝術家所創造出來的經驗,同時也是觀者的經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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藝術家檔案
陳雲Chen Yun
1988 出生於臺灣宜蘭
2010 國立臺北藝術大學美術學系畢業
2013 國立臺北藝術大學美術創作碩士班畢業
重要得獎經歷
2012 臺北美術獎優選獎 臺北市立美術館,臺北
2011 美術創作卓越獎 關渡美術館,臺北

9.12.2013

LOVE展:アートにみる愛のかたち―シャガールから草間彌生、初音ミクまで

六本木ヒルズ・森美術館10周年記念展
10th Anniversary Exhibition: Love, Now More Than Ever
2013年4月26日(金)-9月1日(日)

文/Ching-Yi Chang

10th Anniversary Exhibition: Love, Now More Than Ever,
Photo: © Mori Art Museum 2013

此次介紹於日本東京六本木的森美術館(Mori Art Museum)剛結束的展覽「六本木新城.森美術館10周年紀念展  LOVE展:藝術與愛的主題-從夏卡爾到草間彌生、初音未來」(以下簡稱「愛」展),策展人為森美術館館長南條史生(Fumio Nanjo)。「愛」展是一個大規模的展覽,網羅了跨越世界各地與各時代的經典藝術作品,其作品豐富與炫麗程度相當地高。

「愛」(Love)作為人類群體共同探討的生命議題,其所蘊含的形式非常多元,本展以「何為愛?」(What is Love)、「戀人之愛」(A Couple in Love)、「逝去的愛」(Love in Losing)、「家庭與愛」(Family and Love)、「超越愛」(Love Beyond)五個子題依序來探討愛這個抽象又寫實的議題,也從此可見策展人的企圖心。

從入口進入便可看見Jeff Koons Sacred Heart(1994-2007)以及Damien Hirst Untitled(2000)的大尺寸作品,可以看見許多藝術家對於愛的基本定義與符號的詮釋,心型作為愛的象徵已經成為了人類共通的語言。

「戀人之愛」展區中可以看見許多經典的作品如:Auguste Rodin The Kiss(c.1882-1887)、Marc Chagall About the Town, Vitebsk(1915)或是René Magritte The Lovers (1928),戀人們的故事在藝術史中從來不缺席,許多現代藝術家在顛沛流離的戰亂時代,戀愛成為藝術家們創作的泉源,無論是對於描繪刻骨銘心的愛戀或是感官情慾的佔有,戀人彼此之間存在的牽絆不容許的他者介入的準則,我們都可以在這些作品中看見各時代對於戀愛至上的真實存在,畢竟要準確表達喜歡或是愛戀是很困難的。

圖一 Take Care of Yourself, Sophie Calle, 2007/2013,
Photo: © ADAGP, Paris & JASPAR, Tokyo, 2013

「逝去的愛」是相當精彩的一區,最具可看性的作品就是法國當代藝術家Sophie Calle的作品Take Care Your Self(2007/2008),此作品曾在2007年威尼斯雙年展(Venice Biennale)展出,作品整體概念是藉由不同職業的女性,讓他們以自己不同的方式呈現分手信,並以錄像、攝影、文件的方式呈現,樂譜、填字遊戲格、手語、或書信都是可能的形式,女性藉由分手信的表達來治癒破碎的傷痕,對照以手機簡訊或是便利貼分手的現代速食愛情,我們看見了愛情在逝去當下蛻變的模樣,句尾‘Take Care Your Self’也許是充滿依戀與自私的祝福;另外Adel Abidin的52 Guaranteed Affection(2006)更用輕鬆幽默的口吻,提醒男性在戀愛時必須注意的事項與女友行為解讀,相當機智風趣。

圖二 My Parents, David Hockney, 1977,
Photo: ©  DAVID HOCKNEY COLLECTION
TATE GALLERY, LONDON
圖三 Untitled, Richard Billingham, 1990-1996,
Photo:  © Richard Billingham


而「家庭與愛」展區,則網羅不少經典作品,如:David Hockney My Parents(1997)、Frida Kahlo My Parents, I (Family Tree)(1936),家庭與愛的關係是緊緊相依的,不過命運或是時間的考驗總會讓一個家庭產生變化,愛可能含有更多複雜的成分─悔恨、疏離,不再如此絕對,從家庭之愛反映了藝術家對於親情與血緣的看法,更反映了藝術家自身面對家庭必須正視自身價值的方向。

在「超越愛」主題中,我們可以看見愛的主題擴大了性別、階級、文化與地域的限制,也挑戰了世俗對於愛的定義,容納了更多可以用不同觀點來解讀當代的藝術作品。令人震撼的是將Hatsune Miku〈初音ミク〉[1]放入美術館中,虛擬女性歌手的角色與追隨者在實體演場會中,所出現的迷戀與瘋狂,反映了自資訊科技時代進步下所產生的愛,虛擬人物之愛與衍伸的各種行為與現象,已經納入了當代社會討論的議題,愛在此已經超越了真實與虛擬的界線。

除了大量的經典藝術作品,攝影作品在「愛」展中也佔有大篇幅,尤其日本攝影師荒木経惟(Araki Nobuyoshi)拍攝妻子的作品、或是攝影師Gohar Dashti Today’s Life and War(2008)拍攝在戰事生活中的夫妻、浅田政志(Asada Masashi)的系列作品〈浅田家〉以家庭成員扮裝成不同團體的攝影作品,或是Richard Billingham個人風格強烈的家庭題材之系列攝影作品Untitled(1990-1996),不僅捉住人類形體的攝影影像,也從中顯現出攝影者對於愛的詮釋。

「愛」展網羅各式各樣媒材的藝術作品,作品水準皆相當地高,跨越世代以討論展覽命題,「愛」的視野更延伸至近代作品,選擇了葛飾北斎(Katsushika Hokusū)的浮世繪作品,讓愛作為人類永恆的命題,不斷被世世代代的人們所經驗與詮釋。除了奇觀式、大量炫目作品的展現之外,在「愛」展也出現許多暴力、殘酷或讓人感到異常、病態、扭曲的影像,各自解釋對於愛所衍伸的權利與責任。在2011年311海嘯災難之後,日本國民面對災後重建與生命價值的思考,「愛」展提供一個省思的機會,南條史生表示:「希望能夠大家可以退一步去思考愛的重要性(the importance of love)」、「無論生命是多麼短暫,愛允諾了我們的生活意義。」[2]在這個超越國籍、文化與地域的展覽中,我們能夠看見愛的各種面貌,也能進一步去體認愛的價值與在心中的重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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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  關於初音ミク,可參考Wikipedia -初音ミク網頁。
http://ja.wikipedia.org/wiki/%E5%88%9D%E9%9F%B3%E3%83%9F%E3%82%AF
[2]  引自David McNeill, 2013. The many faces of love, Retrieved from
http://www.scmp.com/lifestyle/arts-culture/article/1234511/many-faces-love

相關連結
LOVE展:アートにみる愛のかたち―シャガールから草間彌生、初音ミクまで官方網站

3.31.2013

真真:當代超常經驗


True Illusion, Illusion True: Contemporary Art Beyond Ordinary Experience
臺北市立美術館2013.1.26-5.19

文/Ching-Yi Chang

展覽入口(攝影/Ching-Yi Chang)
「真真:當代超常經驗」(以下簡稱真真展)以中國小說《聊齋誌異》、《太平廣記》裡的虛幻情節為概念,引出當代藝術連結現實生活的做法,其實對照英文展名可以看出有趣的端倪‘True Illusion, Illusion True’就揭示此展覽以「真實」、「虛幻」層層交錯為主題構築整個敘事,策展人余思穎邀請了17位藝術家與2組藝術團隊共同參與[1]

不尋常的經驗

於北美館一樓大廳展出,真真展網羅了許多當代臺灣藝術家的系列作品,許多藝術家都曾在其他展覽空間發表這些作品,如:陳順築〈殘念的風景〉、崔廣宇的〈極地日誌:錯誤的冰塊〉都曾在臺北當代藝術館展出;黃海欣的〈婚姻危機、〈另一個永恆的珍貴時刻〉也曾在誠品藝廊發表。我們可以看見藝術家們各以錄像、裝置、攝影、平面繪畫等形式,關切人對應這個世界、環境所採取的應對狀態,融合了許多複雜、荒謬的情節但人們卻習以為常的存在位置。

        科技所形成的「幻術」將人淹沒,使其不辨現實真偽,暢遊在虛幻世界的同時,讓人感覺孤單寂寞,記憶成碎片。這樣的矛盾真實發生在現實生活中,但卻無法逃脫。作品引出觀者的情緒與回憶,那種經驗會在閱讀小說、觀看電影時發生,像是王俊傑的作品〈克里南特星之旅〉就引用電影〈二○○一:太空漫遊〉、科學怪人〉等經典科幻電影的元素,假想人類移民外太空的考古紀錄,以日記、影像和植物標本等物件呈現人們的求生歷程,存在著對於未來的悲觀與惆悵;在〈尋找金羊毛中,模擬了一家人前往外太空時,所攜帶的物品,除了鳥籠、書本、衣物、玩偶之外,也帶了地球儀,在旁一位觀眾說:「是為了不要忘記地球的模樣」。而牛俊強的作品〈證明Ⅰ〉在許多觀眾的眼中,是充滿自我辯證與存在的證明題,以「如果我消失在世界上,你想帶走我生命中的哪一部分?」此句話詢問親人、摯友,以他人的角度去檢視自我的真實樣貌,也是一種極富情感與浪漫的問答題。而展覽中也有劉翰之於2011年臺北美術獎發表的作品,這些作品讓觀者感受到人與人之間微妙關係,也同時是一種古怪的渴求,渴望這些裝置可以滿足自己,像是〈翻書器〉、〈隨身攜帶的窗戶〉[2],一觀眾又言:「使用這些東西的人是很悲傷的。」

真真展中最切中命題的作品是張立人的〈異國魔法師〉,使用許多網路截取的影片,加入google機械的旁白,以人類學的手法,從人類原始亙古的群體行為敘事到現代社會集體與個體的互動關係,帶出現在許多被主流社會所排斥的個體,其中一段旁白說到:「這群人無法進入主流系統,卻創造另一個系統」,將宅男比喻成「魔法師」,並將他們貼上「理想主義者」的標籤,對於「真實」與「虛幻」的模糊地帶做了翻轉與妥協,他們是當代的「真真」。這件作品討論了人的身分認同,也質疑了主流社會與異己的界線。

結語

相信過去的人們,他們的生活經驗是無法比擬現代人的,因為網路世界將現實世界化轉成為細雪般的碎片,而且現代人身處於「真實虛幻」雙面一體的世界,感受的孤獨與疏離也是過去的人無法想像的。真真展集合了許多藝術家所共同關心的現實世界不尋常的經驗(但卻被認為是習以為常),不以讓人費解的藝術語言講述這些真實與虛幻的故事,它的概念是相當魔幻與具有詩意的;而藝術作品在此向社會傳遞了警示的話語,提醒人去釐清自身、去辨別自己與他人的重要關係,有機會去修補破碎的記憶。當一個悲傷的末日在眼前時,不至於去後悔過去真實的我們所做的一切。



[1]詳細展覽訊息與藝術家作品請點閱北美館網頁
[2]作品可參考連結:無為而「製」,創作人生─專訪裝置藝術家劉瀚之




3.10.2013

普立茲新聞攝影獎70年大展


The Capture the Moment: the Pulitzer Prize Photographs
2013.1.18-4.17

Ching-Yi Chang


這幾個月以來在臺北華山文創園區展出的「普立茲新聞攝影獎70年大展」引起不少人的關注,這個展覽算是臺灣近幾年少有的大型新聞攝影展覽,以美國新聞業界的最高榮譽普立茲獎(The Pulitzer Prize)為主角,展示超過半世紀以來歷屆的新聞攝影得獎作品。時藝多媒體也使用相當多的宣傳手法吸引觀眾看展覽,也讓觀眾體驗、參與新聞攝影的媒體形式。

何謂普立茲獎?

普立茲獎(The Pulitzer Prizes)是根據Joseph Pulitzer的遺願,由哥倫比亞大學(Columbia University)所管理與應用,創立於1917年,至今普立茲獎包含21個項目。從1999年開始,因應數位媒體的發展,委員會批准線上報紙的提交;2011年增加了多媒體類的獎項。普立茲獎是屬於美國公民的獎項,它持續使用在獎助鼓勵、公共服務、美國文學與教育的進步上。普立茲獎有兩大分類:一是新聞類,包含新聞報導、評論、寫作、編輯等項目,此類限定在美國所出版的報紙;二是文字、戲劇與音樂類獎項。新聞攝影是普立茲各個新聞獎項中的一個環節,攝影類獎項首次出現在1942年,目前的獨立獎項有「突發新聞攝影」 (spot news photography)以及、「特寫攝影」(feature photography)這兩項;其他報導類獎項中也有包含新聞攝影的照片[2]

Capture the Moment,我們看見世界什麼?

「普立茲新聞攝影獎70年大展」從2000年開始巡迴美國各地與海外博物館、展覽空間,策展人為Cyma Rubin,她與奧克蘭論壇報的Eric Newton合作;展覽也由NEWSEUMBussiness of Entertainment公司所籌畫、執行。此展覽標題 ‘Capture the Moment: The Pulitzer Prize Photographs’也點出此展覽的核心攝影捕捉新聞事件瞬間的本能。展覽共展出151張照片,以十年為單位分區域,讓觀眾瀏覽最早的黑白底片攝影跨越到數位照片檔案,精心安排的展示元素:照片篇幅的適當、攝影者拍攝照片的精準敘事、符合觀看視線高度與唯美的打光,使觀眾像在翻閱一本精裝的新聞攝影刊物一般。

圖一 The photograph Burst of Joy
(© Slava Veder / Associated Press)
圖二 Yamaguchi, center, after withdrawing Japanese
 long knife (dosu) from Inejiro Asanuma


        展覽最用心的部分在於照片旁邊所附加的文字,大量描述攝影者拍照的心理歷程與拍攝經過、對各式各樣的議題:災難、政治、種族、救援、饑荒、體育、社會關懷的看法。根據普立茲官方所出版的書籍做編纂與取材,展覽橫跨的議題、參與的攝影者、團隊都是相當豐富的,尤其對於歐美觀眾而言,這些切身的題材更是喚起他們過往的記憶。大量對於戰爭的描述,像是1973年的得獎主Bob Stirm拍攝的Burst of Joy為越戰結束歸來(圖一);而政治題材也是常出現的,由Yasushi Nagao拍攝山口二矢刺殺日本社會黨政治人物的照片更得到1960年的普立茲獎與世界新聞攝影獎,令人震撼(圖二)。曾經烙印在歷史中的新聞事件,甚至,許多長期存在的貧窮、饑荒、災難、社會邊緣問題,都是觀眾可以在展覽看到的,每走一步,下一張照片便可看到這個文明世界的殘酷、悲劇與溫情。

冷默的旁觀者

        長期關注新聞攝影獎項的觀眾便會知道,這類的新聞攝影比賽早已公式化,如荷蘭的世界新聞攝影展(World Press Photo)或是國際年度攝影獎(Pictures of the Year International),都是每年攝影師爭相報名、累積資歷的獎項。對照這幾個獎項同一年的得獎作品,不難發現同一張照片獲得數個新聞攝影獎項的例子不算少見[3]。許多悲慘、讓人落淚的照片成為許多攝影師獲獎的作品,中間所蘊含的矛盾與權力,讓許多人批判新聞攝影-攝影者與被拍攝者的複雜關係。當然,在相信攝影者致力於揭露新聞事件真相的同時,也必須檢視新聞攝影所標榜的「客觀性」是否將人變成冷默的旁觀者?相信這是許多攝影者在道德與職業中不斷擺盪的課題,如贏得1994年普立茲獎、拍攝蘇丹的飢餓(The Starving of Sudan)的攝影師Kevin Carter,最終受不了各種壓力自殺身亡,就是一個著名的例子。無論是攝影者甚至是觀看這些照片的觀眾,終究無法真的體會這些被拍攝對象的感受,那在看完這些震撼人心的照片後,能夠留下什麼?人們將對這個世界作更多的努力,或是繼續選擇製造大量的、同質的影像,沒有任何改變?或者,這也只是一種將新聞攝影美學化的手段[4],然後人們可以藉此展覽哀悼一個小時,繼續安心地過著自己的生活。

結語

這個展覽,訴求不同層次的觀眾群:對於專業攝影者、記者而言,這是一個觀摩美國報業新聞攝影的機會,也是一個經由文字、照片雙向理解新聞攝影這項專業的途徑;對於研究攝影的人而言,也是一個重新省思、包容不同意義、不同功能之攝影的經驗;對於大眾而言,是一個理解「新聞照片」背後所隱藏的結構與意義所在,尤其是攝影者在拍攝事件本身、對於事件的理解程度、對於被拍攝主題的執著。對於臺灣的觀眾而言,這是一個藉此理解新聞攝影課題的機會,也是一個探求「新聞影像與人」關係的經驗,甚至,也能試圖理解、不獨斷地思考更多的新聞事件與社會議題。

附記:
Cyma Rubin也導演了與展覽同名的紀錄片,Moment of Impact:Stories of the Pulitzer Prize Photographs(1999);相關戰爭攝影的紀錄片,如Christian Frei所執導的War Photographer(2001)



[1] 美國的NEWSEUM新聞博物館,內設普立茲獎攝影展示廳,展示歷年來的得獎作品,對新聞攝影的推廣也不遺餘力:http://www.newseum.org/index.html
[2] 參考普立茲官方網站:http://www.pulitzer.org/
[3] 2012年由Massoud Hossaini所拍攝阿富汗喀布爾爆炸事件的照片同時得到普立茲圖發新聞獎、世界新聞攝影獎突發新聞獎第二名、國際年度攝影獎突發新聞首獎。
[4] 關於苦難的新聞攝影照片在博物館展出的議題,可以參考:
Reinhardt, Mark, Edwards, Holly & Dugganne, Erina (Eds.), 2007. Beautiful Suffering: Photography and the Traffic in Pain. Williamstown, MA: Williams College Museum of Art.